雪落

我爱着的雪花和星星

【不良人】侯卿·萤勾 —— 血雨飞花

    * 为卿萤写的故事大约有三章,上一篇《相思十诫》更像是整个故事的概括,从萤勾变小讲到变回来。

    * 没有热烈的言辞,有时沉默与凝望就可胜过千言万语

1.

    落日洒下炙暖的金粉,正巧镀在白衣人纤秀的肩膀上化作明灿云锦。她一双幽红色的双眼蕴藏着清冷的光,缓缓回首,划过一抹锋芒。

    “你走的那么慢,眼看太阳要落山了。”

    萤勾望着在三丈之外,悠闲漫步的男人,无可奈何地叹息道:“又要在外面耽搁一日了。”

    侯卿闻声侧首,漫不经心地感慨: “不急。回去了,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可看,倒不如在外面欣赏好风景。”

    山中秋水长天,叠翠流金,他坦然凝视着缈缈山水,用红伞敲打着手掌心,“不如咱们在山上住一夜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萤勾的眉心微微颤动,脸色苍白,幽冷沉静的双瞳里仿佛卷起了漩涡。侯卿身法凌厉,瞬息之间只见一道白影扬起悉碎落叶。他扶稳她的身躯,轻轻道:“萤勾。”

    萤勾运功压制住脉络里的暗流,低喘了一声:“不要紧,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把自己让出去。我早晚有一天要杀了她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没事?要不要我来扶你?作为报酬,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嘘……”萤勾夺过侯卿的笛子,压住他的唇,眯起一双凤眼,戏谑道:“老小子,你别忘了,你还欠我一声姐。”

    侯卿清咳了两声,挺直身板故显得端庄风雅:“彼此心知肚明就好,何必整日挂在嘴边……萤勾,要不要我给你吹一首曲子,为你提神助兴?”

    “哼。”萤勾忍俊不禁,扭头捂住耳朵走入落松林。

    侯卿生怕萤勾看不见他挑衅的模样,一会儿贴在她耳边吹笛,一会儿又绕道她面前摆弄笛子,“这首曲子可还中听?”

    萤勾嫌弃地摆摆手:“真难听。”

    绯红色的日头似乎就在一瞬间沉入山涧,暮色如黛笼罩秋岭,落叶的影子慢悠悠地拂过冰冷的眼尾,侯卿温言道:“听了半天曲子,可见定力不错,若是实在忍不了,那便现身吧。”

    蒙面杀手一排接着一排从树枝上跳下来,列阵森严,如墨云压城,在落松林里望不到尽头。

    萤勾抱肘叹气:“什么人?”

    侯卿耳语道:“咱们的仇家。”

    萤勾挪开一步,又露出嫌弃的神色:“是你的仇家吧?老小子,你吹的笛子太难听,连仇家都听不下去了。你们几个,赶快动手把他给我解决了,好让我眼不见,心不烦。”

    侯卿对她这番“薄情寡义”颇为唏嘘,痛心疾首道:“我们二人只是玄冥教奉命行事的小喽喽,诸位若要报仇,请往那边走——玄冥教总舵有美酒,美女,随时准备招待诸位。”

    “麻烦。”萤勾背靠银杏树假寐,“我累了,在旁歇着,你来动手。”

    侯卿把笛子递给萤勾,微笑道:“帮我看着笛子,别弄丢了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他握紧红伞的那一刻,她睁开双眼,跟随着他轻盈俊逸的步法穿梭在树林里,将木笛攥在手里把玩一圈,朱红色温软的唇轻轻吐气,吹响了清婉的音律。

    雨霖铃的调子凄切冰凉,恍若今夜皎皎清澈的月光,无情地照入树林。

    他白衣似月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血路,黑影如山倒;她只身在树下吹笛,岿然不动,扑面而来的落叶,寒霜,敌人,纷纷飞坠仅剩一缕残魂,敌人的血迹没有一滴落在白衣上。

    笛子一个音调滑下去,侯卿破开刀光剑影,直奔悬在萤勾头顶的匕首。

    萤勾望着双手的重影,狠戾地威胁道:“阿姐……现在不是时候,你最好识相点儿……”

    一口真气滞瘀在胸膛,她控制不了血雨飞花。她只听到他一声急促的“当心”,滚烫的鲜血溅在他脸颊上。玉色狰狞,冷月如刀,他手中红伞撑起一座无坚不摧的屏障,血光穿云破雾让夜风所经之处再无生灵。

    “放心吧,人都死了。”

    他虚弱地合上眸子,不过片刻就瘫倒下来。萤勾迅速用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头,封住他的穴道,硬生生用深厚的内力遏制住泣血录反噬。

    树影重重灼痛她的目光,她四肢冰冷无力,身体里有另一股力量要冲破禁锢。

    “老小子,你别吓我?!我给你换血。”萤勾吃力地拖着侯卿。    

    “萤勾……”

    月华洒在英俊的容颜上,蕴藉深沉,仿佛一腔情义呼之欲出,侯卿虚弱时,仍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挽住她,小心地说道:“记得,要找……好看的人……再帮我,把我沾上的血洗干净……”

    说罢眼前一黑,不知是泣血录作祟还是挨了萤勾一掌。


2.

    深林松涛声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紧追不舍,像赤红色的花朵在残尸孤骸上盛开,侯卿垂下头,沉甸甸的身躯靠在萤勾肩上,只有她发间冷香是血色中的清明。

    萤勾累得气喘吁吁,将那好逸恶劳的人丢在湖水畔:“到了……快把衣袖上的血洗干净。”

    侯卿似醒未醒,指指她白衣上斑斑赤印:“你身上也沾了血,要洗……”

    “老小子,你还嫌我脏了是吧?”

    一脚把他踹到湖水里醒醒头脑。

    如镜湖面被水花打破,侯卿低哼了一声沉了下去,不见了踪影。萤勾望着翻涌的碧波,冰冷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分。

    “糟了,他该不会不谙水性吧?认识他十多年了,我竟然不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担心不过片刻,只闻得一阵清逸的笑声,水里忽然伸出一只“魔爪”,把她拖下了水。

    水珠映着玉颜风华绝代,浓妆淡抹,魅如白梅凌寒而绽,灼如芙蕖出绿波。侯卿不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羞耻,反而津津乐道。

    “我好心帮你把血污洗干净,免得你带着一身腥回去,路上再引几只狼来。”

    萤勾冷笑道: “把你的眼睛闭上,转过去,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去喂狼。”

    “这深山老林,黑灯瞎火,我可什么都看不着。”侯卿抬了抬俊秀的眉,一团水花凝在萤勾手心蓄势待发,他从善如流,背过去叹道:“谁若是再说,姑娘家都是温柔体贴的,我第一个不服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萤勾的声线低柔而狡猾,侧颜被月光勾勒出晦暗邪美的阴影,“要不要我温柔地帮你松一松筋骨啊?侯卿老弟。”

    “下次吧——”

    烟波托起一轮明月,万点碎星,就着水中荡漾的细浪把一片光送上岸。

    侯卿坐在篝火边烘烤白衣,不经意看到火光跳跃在萤勾的脸上,好像有一根根金色丝线织成她的睫毛。

    萤勾本就是少言寡语之人,只是今夜她似乎格外沉默。他百无聊赖的玩笛子,说道:“早就告诉你,别练那招血雨飞花。暂不表你把自己练的走火入魔,你我遇到危险的时候,这一招根本无用。”

    萤勾送给他一记冷漠的白眼:“我想练什么,就练什么,与你何干?”

    “是啊,与我何干?”侯卿叹叹气,“今日看你这般担心我,我还以为,你是因为担心我身负泣血录被人算计,才练了血雨飞花。那你走火入魔也是因我而起……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。”

    “哼,怎么没让你被血淹死。”

    身旁似乎有笑声传来。深夜的沉闷被你来我往的斗嘴挑破。侯卿修长的手指搭上萤勾的脉门,“好些了吗?”

    “不碍事……老小子,若是有朝一日我这幅躯壳彻底被阿姐占据,我们再遇到危险,我可救不了你了。我能感觉到,她就在这里,越发强势地想苏醒。”

    “若当真有那一日……”

    他笑了笑:“我得先吃酒庆祝一番,然后离开玄冥教,一人游历江湖,无拘无束,无牵无挂,随遇而安,行无定止,可谓逍遥似真神仙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星潮翻涌落在萤勾幽红色的眼底,打乱黯淡的涟漪。她看着侯卿,白色的长发挡住了他的神色,她什么也看不到,哪怕是一丝悲喜。

    天命孤星,随心所欲,可满怀夙愿,也可万事不入心。

    他挨着她,神态淡然,飞扬的剑眉还有些得意:“放心,我每隔十年回会来拜访你一回,确保你活着。”

    “不愧是你啊,老小子。你不会遗憾嘛?该说的话,都没说完,我就听不着了。你欠我那一声姐,到今日都没喊给我听。”

    “萤勾,与其胡思乱想,不如听我吹奏一曲。今夜月白风清,秋高气爽,正适合品乐。”

    他吹着不成调的曲子,她坐在树下,凝视着他沉醉在乐律里的身影。微凉的叹息被刺耳笛音掩盖。

    不久后笛声停了,侯卿专心摆弄笛子,仍然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萤勾抬头眺望秋夜,似是想要铭记破晓前时光的流逝。

    她辗转难眠,起身沿着洒满了月光,绵延到黑夜里的湖畔走远,水风迎面吹在绰约倩影上,带走一身阴翳徒留孤寂清冷。笛声停了,她向后淡淡瞥了一眼,侯卿低头抚摸着笛身,又换了一首曲子。

    不想说就罢了。有些话……在她想知道的时候,他没说出口,以后再想说,她便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。

    侯卿一夜无梦,清晨醒来时没看到萤勾,倒是看见自己昨夜给萤勾盖的衣裳下面有一团活物在蠕动。

    一个小而圆的脑袋钻出来,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他。他惊愕道:“你是何人?”

    小姑娘黑发朱唇,面若白玉,一双棕红色的瞳仁里生出殷红血丝,隐约有三分阴鸷鬼气,像极了萤勾孩童时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弟——你咋个连我都不认识啦,我是阿姐啊!”她穿着不合身的袍子,拖拖拉拉地跑过来,侯卿吓得后退了一步,拿红伞挡住她。

    “别过来!”

    看这跳脱活泼的性子,滑稽的举止,莫不是阿姐又出来捣乱了?

    “萤勾呢?”

    “我咋个知道嘛。”   

    侯卿眉宇间流露出嗜人的怒意,声音却仍旧淡淡的:“我问你,萤勾呢?”

    阿姐叉腰蛮横道:“就知道问问问,她就在你面前,你看不见怪我喽?以后,我就是你姐了,但是你不许叫我萤勾,要叫我阿姐!”

    “你究竟想干什么?只要你能把我姐的身体还回来,也许我可以帮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干啥。”阿姐无辜地耸耸肩,“她都懒得再管我了,你管我干啥?你不是说,她离开之后,你就一个人去闯荡江湖嘛?咋个还不走?你不走,我走啦。”

    她骄傲地甩了下头发,一边走,一边悠哉地吟咏道:“俗话说的好,相见,不如怀念……”

    “慢着。”侯卿随意一个伸手,把阿姐拎了回来,端正地摆在自己面前,“我的确想走,但是走前,我总要和她告个别。”

    “你跟我告别也是一样的,我准你走了,快走吧,再会再会。”

    她哼着歌下山了。他跟在她后面,契而不舍的追问她:“你到底有什么目的?此时不说,更待何时?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……我说,我说。我唯一的目的就是……看那边!”

    阿姐指着山崖上开的一朵花,趁着侯卿回头时,飞快地奔下山。跑着跑着,一头撞进一个温暖有力的臂弯里。

    她尴尬地笑了两声,四处躲闪侯卿冰冷的注视,“开个玩笑嘛。我能有啥目的,就是……随便逛逛。你不就是想见你姐姐嘛,等她啥时候愿意出来了,我让她来见你,不就行了?”

    “此话当真?”

    “嗯嗯嗯!”阿姐忍不住连连点头,“等那时候,你们俩再好好道别。”

    侯卿只好放开她,紧随其后,审视着她的模样。他知道萤勾练血雨飞花,不小心走火入魔,体内莫名多出一人名叫阿姐,随着时日渐长,她时常在出其不意之时占据萤勾的思绪,做些令他啼笑皆非之事。

    不出三日,萤勾必能夺回自己的身躯。

    阿姐疯癫顽皮,行为古怪,无妨,他等一等就是了。

    山林里的风吹拂他的白发,蹭在脸颊上透着凉意,那风中有今朝露水,昨夜浪涛,他一不留神,又听到她在月夜下的质问 —— 不愧是你啊,老小子。你不会遗憾嘛?该说的话,都没说完,我就听不着了。你欠我那一声姐,到今日都没喊给我听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阿姐已走得远,他却站在远处紧握着笛子,深邃而游离的目光仿佛碧水湖上落了星光的涟漪,在她回头的那一刻,和她隔俗世尘寰,遥遥相望。

    阿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,绕着他看了一圈,垂头丧气地说:“你……咋了嘛……你就当她去云游江湖了,她不醒,我能有什么办法?”

    “你跟我去一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在萤勾回来之前,他还要再做一件事。

    等到萤勾苏醒之后,不必面对她武功全失的模样,也不必与心魔化作的那一人争抢。

    等到萤勾恢复心智与武功,往后岁月悠悠更有数十载,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,即便不说,她亦能领悟。正如她当年苦练血雨飞花,即便她不肯承认,他也知道,她为谁风露立中宵。

    他轻抬唇角,这才有了几分把握,以为和从前一样,三日如白驹过隙,没想到,这一等竟是漫漫两载光阴。

    而两年之后匆忙的一见,看似故人终复还,实则却是河清难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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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时间跨度较大,会有微甜的情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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